前言: 致十六岁的自己
Hi!
你现在只有十六岁, 是个正在上高中的少年. 而我呢, 是十年后的你. 现在想来和你聊聊这十年的时光, 和我想告诉你的一些事.
你可能想问, 十年之后你的变化大么? 我想, 有的方面很大, 有的方面不大. 比如很遗憾的, 你的身高没怎么变; 不过你的体重倒是减了不少, 甚至从圆脸变成了瘦脸.
不过, 我最想和你说的, 并不是这些.
十年之后, 你经过了长期的理性思维训练, 逐渐形成了一些属于你自己的, 对于世界的理解. 这些认识并不像你现在上课那样, 可以按部就班地通过学习学到, 而是在很多生活积累之后, 突然的一个顿悟, 然后你就变得和以前不同了. 因为, 你开始看到一些新的东西.
听上去很厉害吧? 不过, 很遗憾的是, 这些理解并没有什么用. 是的, 我是说, 这些理解本身, 并不能带给你什么直接的帮助. 就像你学会了力学, 并不能帮你马上骑好自行车.
那么, 为什么我还要和你说这些没用的东西呢? 因为, 我回看十年的时光时, 发现十年间你学了很多具体的知识, 你可能会靠这些知识谋生, 但这些知识并没有多么稀奇, 有没有你, 它们都在那里, 世界也一切照旧; 而这些”没用”的东西, 却见证了你真正意义上的成长, 和你作为一个独立的人的存在. 也许这些东西, 才是你的最大财富.
好了, 希望早点看到自己成长的你, 可以比我做的更好:)
二十六岁的你
理性是什么
我们不妨先聊聊, 理性是什么.
我以为, 理性有两个最主要的特点：重现性, 可证伪性.
重现性
重现性 (reproducibility)：不同人在不同时间采用同样的方法进行验证, 可得到相同的结果.
重现性的本质也许是真实性, 即我们朴素的认为, 真实是可以在实证中被重现的（但这个假设的真实性, 即“存在重现性”无法在绝大多数体系内被证明）.
重现性主要包括两重含义, 可验证性和一致性.
以“苹果会从树上落到地上”为例:
- 可验证性即我们（理论上）可以对此进行验证, 即找一棵苹果树进行观测, 或者建立模型, 自己在树枝上放个苹果来模拟（但这个模拟的可靠性是存疑的）.
- 一致性即不管是谁（观察者）在什么时间（时间）来做出观测, “苹果从树上落到地上, 或者没有落到地上”这个观测的结果（通常）是一致的.
科学技术在近几个世纪得到快速发展, 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重现性. 只有用重现性作为保证, 我们才可以“站在巨人的肩膀上”, 即把不同的人做出的尝试可靠地传承. 试想如果有一个平行世界之中, 苹果在牛顿的时代掉到地上, 在爱因斯坦的时代悬浮在空中, 在今天则是悬浮一会儿之后绕着苹果树转圈, 那么我们就不可能对“苹果会从树上落到地上”做出一致性的判断. 重现性的理性科学研究极大加快了人类整体经验的积累, 也极大提高了人类的生产力.
可证伪性
可证伪性 (falsifiability)：即我们在理性分析时探讨的命题, 在语义和实证两方面都有被证实是错误的可能. 例如“转基因大豆无害”是一个可证伪的命题. “而转基因大豆有害”则是一个在经验归纳体系下不可证伪的命题.
由于我们在实证层面中无法穷举无限, 穷举法和简单的归纳法对于无限是无效的.
因此, 如果我们的研究手段限于穷举和归纳法, 那么有两类问题是无法解决的:
- 全体属性证实：“所有天鹅都是白的”“所有转基因大豆在各个方面都无害”——这是前面的命题的一种语义上更加确切的表述.
- 存在性证伪：“存在黑天鹅/绿天鹅/粉天鹅”“存在（至少一种）转基因大豆, （在至少一个方面）有害”. 我个人倾向于认为这两类命题是无效的 (invalid), 而不能判断它们的真伪.
理性(科学)的疆域
考虑以下几个命题：
- 太阳系的中心是地球. （属于科学的研究范围）
- 存在一个上帝, 上帝创造了人类. （实证上不可证伪）
- 世界是善意的. （命题在语义上存在问题——普遍观点中, “善意的”的修饰对象不包括世界, 需要先给出重现性的定义. ）
上面的命题在自然语言中都并没有语法错误. 但是, 后两个命题在理性讨论中不可能得到重现和可证伪的回答.
为了保证理性(科学)的重现性和可证伪性, 我们做出了如下牺牲： **理性的疆域是有限的. 科学也不能描述我们想知道的一切. **好在现有的科学似乎还只是其中非常非常小的一点点, 我们还有无尽的未知可以去探索.
另外, 科学的存在性——即存在重现且可证伪的命题, 在绝大多数实证的体系内是不能被证明的（数学的情况则不同, 因为体系是可以定义的）. 因此, 我们只能选择“相信”或者“不相信”科学, 而这个选择确定是非理性的.
从语言的限制谈科学与宗教的区别
如果我们从理性语言的限制来考虑, 也很容易理解科学与宗教的不同.
重现性方面, 宗教的结论和命题, 对于不同观察者, 或者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（如不同的生活阶段）来说, 可能是不同的；
可证伪性方面, 宗教之中常常使用自然语言定义很多不可证伪的命题.
当然, 宗教和迷信因此获得了无所不能的力量–就是不保证“正确”.
理性: 戴上镣铐跳舞
理性(和科学)如同一门程序设计语言. 我们必须接受它的限制才能使用它; 与此同时, 我们却也避开了自然语言中暗藏的种种诡计.
把每个个体的思考与尝试, 转化为可重现, 可证伪的经验, 与全人类共享, 这也许是理性和科学对人类整体的最大意义.
返场: 理性的自我否定?
文中牵扯到很多概念的界定并不清晰(比如上面一段的“正确”). 因此值得指出的是, 诸如“重现”“可证伪”等概念的精确定义, 本文目前尚未包含. （事实上, 集合论的发展史似乎在告诉我们, “存在重现的概念的体系”本身的存在性, 很多时候不能在体系内得到证明. 个人倾向于认为在现实世界中, 绝大部分具有实证意义的概念的边界不是一致确定的, 但可以通过实证来得到近似解. 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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